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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魚皮圖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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撫仙宗丁蔓薇的名號,季禾鳶曾經聽她那便宜師父提起過,只是時隔太遠,她只記得那丁蔓薇是個法術了得的女子,在六十年前那場人妖大戰之中曾經率領各大宗門的修士沖鋒陷陣,除此之外便對她一無所知。

至於秦時藴和唐惜薇,就更不知道丁蔓薇的事了。

衛鉉見三人面面相覷,心中不禁泛苦:師父為守人間而拼上性命,可這才過了區區幾十年,世人竟連她是誰都不記得。

衛鉉沒等他們發問,主動解釋起來:

一百七十年前,妖族入侵人間,人間修士被打的節節敗退,一直退到臨陰城,才被匆匆趕來的撫仙宗少宗主丁騁,以自身命火引紅蓮業火而燒退,丁騁也因此殞命。

過了一百年,妖族卷土重來,比之前勢頭更猛。丁騁唯一的後人丁蔓薇,在前輩盡數戰死的絕境之下,以命魂為筆寫下無壽書,廣招散修後輩一同抗敵。最終妖族及其王,被丁蔓薇的弟子白卿洲特殊的血脈所殺,白卿洲也因血液耗盡,力竭而亡。

當時衛鉉就在臨陰城頭,他和眾人一同看著丁蔓薇走出臨陰城,走向漫天血紅的萬妖屍堆。

在那之後,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丁蔓薇。

但衛鉉堅信,她沒有死。

“你如何能肯定丁蔓薇還活著?”季禾鳶蹙眉,“若她當真活在世上,不可能沒人見到。”

季禾鳶的疑問不是沒有道理,唐惜薇也點了點頭表示認同:再說這丁蔓薇好歹也是那個什麽撫仙宗的宗主,重任在肩,就算是痛失愛徒悲憤難抑,也不該為了一個徒弟就心灰意冷歸隱山林,棄整個宗門於不顧吧?那這也太任性了。

受到質疑,衛鉉臉上閃過一絲不悅,但也心知季禾鳶的懷疑有些道理,甚至是他自己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,只是他始終不願承認。

“爭論無益。等找到黛緇鮫珠,一切就都明白了。”

季禾鳶一聽便了然:“黛緇鮫珠能招魂,你是想試試看能不能找到你師父的魂魄。如果找到,證明她已作古,你也可放心了。若是找不到,便說明她還活著,還有找到她的可能。”

衛鉉嘴唇微動,輕輕點頭。

“黛緇鮫珠是幾世難得的珍寶,那麽多人尋找了一輩子都沒找到,可見要找黛緇鮫珠,必定困難重重。費盡力氣,只為驗證一個人是生是死,甚至即使知道了答案也不見得就能找到這個人。值得嗎?”

季禾鳶這是在勸他不要去尋黛緇鮫珠,可若不是方法用盡仍找不到人,他又何至於打上古聖物的主意?

衛鉉擡眸看她,他想知道她究竟是為他不值、怕前路艱險,還是不願與他這樣一個執念深重之人同行取寶,想要獨得他手裏那份標記著路線的魚皮圖。

季禾鳶與他目光相接,一雙清澄的眸子黑白分明,坦坦蕩蕩,情緒擺在裏面,明明白白的讓人看清,毫不偽飾。

恍然間,他竟覺得那雙眼睛與丁蔓薇的如此相似,於是看著季禾鳶的眼,堅定地道了聲:“值。”

他清清楚楚地記得,六十年前在臨陰城裏,那時還只是個平凡的習武之人的他,腹部被一只妖尾刺穿,失血過多幾欲昏迷,一雙眼皮沈甸甸的,睜也睜不開。是丁蔓薇替他拔-出腹中半條斷尾,又替他止了血,笑著說,等這件事情結束,到撫仙宗去找她,她要教他法術。

為了這句話,他撐到了大戰結束,撐到撫仙宗的山口……撐到今天。

只要能找到師父,一切都值。

倒是個重情義的。季禾鳶原本凝重嚴肅的神情陡然一松,旋即微微一笑,對衛鉉此人有了些欣賞:“既然如此,事不宜遲,今日便出發吧。”

四個人分作三排走在路上:衛鉉與他們不熟,走在最前,季禾鳶要給唐惜薇和秦時藴留下獨處空間,故而獨自走在居中的位置。

唐惜薇因著腳傷不便,本就落在最後,好在秦時藴沒說什麽,與她一並慢慢走著,時不時輕扶她一把,低聲喊她註意腳下。

衛鉉手上那份藏寶圖,他們三人也都看過一遍。

那藏寶圖是用東海的鱤魚皮制成,鱤魚皮本就是青黃色,並非是因為年代久遠而泛黃。制圖之人不知用了什麽法子,同時保留了魚皮的韌度與硬度,所以剛才兩人拔河時,才沒輕易把圖撕了去。

只不過正如衛鉉先前所說,那圖不能拓,必須得見水才能完全顯形。季禾鳶之前看到的,只標了寶物的大概位置,卻沒有路線。

走出去兩三裏地,才總算找到一條水質還算清澈的溪流。衛鉉將魚皮圖在水中一浸,在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攤開,四個人圍成一圈看了半晌,才總算看明白這幅幾十年前的舊地圖。

衛鉉指著其中一點道:“按圖上所示,天黿盞在西南的天虞山上,黛緇鮫珠與天黿盞是一對,應該也在天虞山。要從此地過去,最近的路線是穿過西邊的邊春城,然後一路向南。”

天虞山?

這山的名字,唐惜薇覺得有些耳熟,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裏聽說過。

“過了邊春城,這一路上就都是深山老林,沒幾個鎮甸可落腳了。”季禾鳶說著,想到這一路定不好走,忍不住嘆了口氣,“等到了邊春城,多待幾日,準備好補給再出發吧。”

不過鬼鎮離邊春城也有一段距離,四人又趕了大半天的路,眼看天色漸黑,卻仍未走出山林。

上午時分,唐惜薇還有說有笑的,可到了下午便安靜了許多,再到傍晚,就更是一言不發,神色緊繃。

秦時藴走在她身邊,第一個感受到她的變化,往她臉上看去,這才發現她臉色發白,鬢角有汗滑落,牙關緊咬,顯然是承受著巨大的痛楚。

“腳踝又疼了?”秦時藴伸手虛扯了一把她的臂彎,低聲在她耳邊問著。

唐惜薇的腳踝一直沒好,這一整天又不停在趕路。先前沒人察覺她的安靜,她也不好意思提,總覺得自己本就是最弱的那個,要是再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耽誤行程,她就更不好意思賴在主角團身邊了。所以只要沒人察覺,她就閉口不言。

可想法是堅定的,心卻是軟的。這人一旦靜下來,再加上身子疲乏又腹中空空,就免不了胡思亂想,情緒失控。

她剛到這個世界兩天,就接連遇到妖怪。昨天上午離開桃花鎮後,便沒有踏實休息過片刻,現在看起來又要連夜趕路。自己腳傷還沒好,又要連累男女主和這位半道殺出來的小哥尋寶……

唐惜薇越想越難過,越想越委屈,從懊惱為何自己偏偏穿成個沒本事的女配,到責怪抽風的穿書系統,再到最後,甚至在心裏痛罵起去做穿書系統測試員的自己。

唐惜薇就這樣邊想邊強忍著腳痛,努力不讓自己掉隊,可猛然間聽到秦時藴的關心,她的第一反應仍是搖頭表示自己無礙,只是眼眶卻瞬間一紅,蓄起了淚。

她咬了咬牙,想把眼淚憋回去,可心底一股無名的委屈卻硬硬掰著她的眼眶,非要她難堪。

秦時藴見她低著頭,看不見她的表情,可那一滴墜落的晶瑩卻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。他不了解唐惜薇此時的心理活動,只當她是疼痛難忍才會哭,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,對前面兩人說了聲:“天快黑了,找個地方休息一晚吧。昨晚在鬼鎮,大家都沒休息好,再遠途奔襲,誰都吃不消。”

他這話把所有人都包含在了其中,但唐惜薇知道,他是在替她要求休息,不禁心頭一暖。

走在前面的衛鉉和季禾鳶身強體健,又都有想要的神器要取,一路上精神頭十足,本不打算休息,可回頭一看唐惜薇低著頭不說話,綁著發帶的腳有些虛浮,立刻意識到自己太過心急,忽略了唐惜薇的狀況,當即便同意了就地休整。

四人在附近找了個還算幹燥的山洞,生了堆火。季禾鳶撿了不少幹草葉,給唐惜薇鋪了張床:“幹草葉子隔潮,你躺一會兒吧。我去找些吃的回來。”

唐惜薇點點頭,心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:之前她還擔心女主會因為她拖後腿而不帶她玩兒了,誰成想人家如此上心照顧她起居,倒是她小人之心了。

季禾鳶不知道唐惜薇內心所想,等她在草席上坐好,季禾鳶看向準備起身與她同去的秦時藴:“秦公子就留下吧,山裏難免有野獸,她一個人呆著,我不放心。”

秦時藴一聽,點點頭,又坐了回去。

季禾鳶走到洞口,左右一瞧,看見衛鉉正坐在一塊大青石上,就著月光研究著魚皮圖。

她上前兩步:“衛公子,若是不介意的話,可否陪我去附近轉轉,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山莓野果。”

衛鉉一楞,沒想到季禾鳶會主動找他同去,但轉念一想,往後幾日還要與他們同行,既然人家主動示好,他也沒有冷臉回絕的理由,便將魚皮圖一卷,收入懷中,跳下大青石,與她隔開兩步的距離,一並走去。

山洞裏,唐惜薇本想借著機會,再多和秦時藴說說話,也不枉季禾鳶如此上心的給他們留下獨處的機會,可兩天都沒休息,這一坐到草席子上,就感覺渾身的疲累化作困意直沖腦殼,就連擡擡小指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
唐惜薇啊,你一個普通小姑娘,兩天沒吃沒睡,就別想著談戀愛了,趕緊陪周公爺爺下棋不好嗎?

她想著想著,便意識模糊的睡了過去。

昏睡間,只覺得受傷的腳腕上一熱,睡意朦朧的唐惜薇還以為是被火堆裏的火星子濺到了,可是熱處卻又不疼,還氤氳著濕噠噠的水汽,暖意滲入肌膚,甚是舒服。

“嗯……”唐惜薇動了動腿,那道暖濕的感覺卻像是綁在了她腳上一樣,沒動。

反正也不難受,她索性就不去管了。

坐在她腳邊的秦時藴見她睡得香甜,垂眸笑笑,把那條用溫水浸泡了的發帶在她腳上系好,又坐回了火堆旁,靠著石壁,安安靜靜地擦拭起那把龍脊寶劍。

篝火堆裏爆著火星,劈裏啪啦,一顆紅點子濺到一旁的小水碗裏,“呲”的一聲熄滅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隨機掉落一章(其實就是寫的懶得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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